章椿玉听到天笙再次提出公开露面的想法,眉头瞬间锁紧,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反对与担忧。他放下筷子,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天笙,不行。我上次说过的话,现在依然有效,甚至更紧迫。你现在有了‘过往’,有了‘身份’,但这层壳太薄了!任何一点可疑的地方深挖下去都会引来无穷无尽的猜忌和审查。官方现在愿意合作,是基于你的‘工具性’价值和我们能掌控的前提。一旦你主动暴露在公众视野,试图成为某种‘精神领袖’,性质就完全不同了。他们会立刻警惕,怀疑你是否在煽动人心、另有所图,甚至……将你视为比伪人更不可控的威胁。收集信仰?成神?这种言论在他们听来就是疯言疯语,或者,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的开端。”
他直视着天笙的眼睛,语气近乎恳切:“相信我,天笙。这条路太险,现在走不通。我们需要更稳妥的方式,或者更强大的基础。耐心一点。”
天笙看着章椿玉眼中那份沉甸甸的忧虑和坚决,心中那点因新身份而燃起的侥幸小火苗被彻底浇熄。
她明白他的话是对的。人类的猜忌和权力的算计,远比深渊的怪物更复杂难缠。她有些沮丧地戳了戳碗里的米饭,闷闷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章椿玉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心头泛起一丝柔软,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他能为她挡住明枪,却挡不住这无形的高墙。
他匆匆吃完,借口还有公务便离开了食堂,留下天笙一人面对满盘心事。
就在天笙食不知味地准备离开时,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
“天笙小姐?”
天笙抬头,是沈且行。
他端着自己的餐盘,站在桌旁,眼底带着一种混合着感激、困惑和一丝小心翼翼的亲近感。
“沈博士?坐吧。”天笙勉强打起精神,示意他对面的位置。
沈且行坐下,没有立刻动筷,而是看着天笙,斟酌着开口:“天笙小姐,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你,也……聊聊。”
“你想和我说什么?”天笙温和地开口。
“我……”沈且行迟疑了。
他想象过无数次开场白,却没想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天笙耐心地等待着。
沈且行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我有怀疑过自己到底是不是六翼天使,毕竟那太离谱了,我更怀疑自己可能是伪人,但你说的对,我在保护人类,这点毋庸置疑,我的身份并不重要,我和人类的命运是紧紧捆绑在一起的。”
天笙被他话语中的真诚和依赖弄得有些心虚,她移开目光,含糊道:“这是因为你自己本心向善。”
“不,这不一样,”沈且行摇摇头,语气异常认真,“我醒来后一片空白,我努力研究伪人,是想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证明自己有用。但内心深处……我一直很迷茫,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但现在,我终于知道我拥有怎样的力量,那份力量虽然……可怕,但是你已经给了我锚点,天笙小姐。”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天笙,带着纯粹的信任:“所以,我一直想靠近你,想多了解你一些,也想……让你更了解我。”
天笙被他这番剖白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欺骗一个迷失者利用他的力量是一回事,面对他如此真挚的感激和试图靠近的善意,又是另一回事。
她利用了“六翼天使”这个谎言,却也确实给了他信念和方向。这份感情,复杂而沉重。
天笙对沈且行展露一个温和的笑容:“沈博士,我很乐意跟你交朋友。”
她顿了顿,决定顺着他的话,也为了自己那个被章椿玉否决、却并未熄灭的念头,“不过,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多沟通,尤其是……关于你力量的使用和掌控。毕竟,你是我们对抗伪人最大的希望之一。”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而且,说到希望……沈博士,你觉得,民众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沈且行愣了一下,思考片刻道:“真相?力量?信心?在恐惧和未知面前,他们需要看到有人能真正对抗那些怪物,给他们带来切实的安全感。”
“没错!”天笙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信心和安全感的建立,需要榜样,需要看得见、摸得着的‘英雄’事迹。官方发布的信息虽然重要,但太宏观,太冰冷。民众需要更直观的冲击,更贴近他们生活的‘胜利’。”
沈且行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天笙立即说道:“我想接受电视采访,下一次采访是在什么时候?”
“一个星期后,我有一个采访,还是关于伪人研究进展和防御建议的直播访谈。”沈且行回答。
“好!”天笙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沈博士,我想请你帮个忙。下次采访,带上我。作为……你的特别顾问,或者助手。”
沈且行有些惊讶:“带你上直播?这……章指挥长那边?”
“他不重要,他有自己的事情,”天笙避重就轻,语气坚定,“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素材’!震撼性的、足以点燃所有人希望的素材!光靠嘴说是不够的,我们要让他们亲眼看到,伪人是如何被我们找到、被我们摧毁的!”
“你是说……在采访前,我们去猎杀伪人?还要……录像?”沈且行立刻领悟了她的意图,心脏因这个大胆的计划而加速跳动。
“对!”天笙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而且,这次行动,就我们两个人去。”
“两个人?太危险了!”沈且行本能地反对。
“有你在,你是天使,你的力量就是我们最大的依仗。”天笙说道。
沈且行差点忽略了这个,他略一犹豫,然后就同意了:“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