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如丝已经随着它主人的离开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摆渡人常用的附灵锁,阿沓被捆了个结实,一动不动的坐在地砖上。
谛听抱着手站在一边,盯着他和绮露,以防又出什么意外。
阿沓忍了又忍,终于憋不住,问了出来:“……你不去帮忙么?”
谛听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事实上也确实是笑话,他反问:“去帮忙?”
他偏了偏头,向路口处努了努,看起来有几分悠哉悠哉的意思,淡淡开口:“那两位都在,我过去是帮小鬼们的忙么?”
阿沓:“……”
毕竟是半个同类,他看执渊还是能看出些门道来的,一个是借着躯壳苟延残喘的魂魄,一个是病恹恹风来就倒的姑娘,他实在是不理解面前这位八尺高的男子哪里来的自信?
幽暗潮湿的酒馆密道中,童纠使出吃奶的力气厮杀着,眼睁睁看着这些小鬼离念念越来越近,他渐渐生出一种无奈的窒息感。
轩辕急得满头大汗,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这里阴气重,他下来后慢慢结出了实体,才搬得动石块去砸鬼,可现在消耗过度,加之小鬼们的争抢,他竟又变回了半透明的状态,除了四下围剿的小鬼,他什么都碰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要有一丝疏忽,就能被小鬼吞噬,到时候要是再生出只厉鬼来,那么念念和童纠两个可真就别想着出去了。
冲在最前面的那只饿死鬼就快要碰到念念的脸颊了,童纠突破重围,铁钩横档,整个人推着数只小鬼前行,每往前一步都费力极了,可还是被挡在了半步外。
半步……只差半步了……
童纠松弛的皮肉颤抖着,也不知道是用力过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眼睛难受得紧,火辣辣的。
就在这时,密道中的风声不见了,小鬼们的哭嚎声蓦的顿住,空气沉闷闷的凝固着,那些痴狂的,挣扎的,打斗的动作统统定住,它们脚下像生了根一般,半分也动弹不得,狰狞的脸上疑惑不解,但不论怎么使力,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那只饿死鬼倒勾般的爪子就停在念念的鼻尖,他一张脸都青了,可被强大的威压压制,指尖微不可察的抖动着,他努力了半天,竟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果。
宽大的红色袖袍轻轻托起念念受伤的脊背,忆柯把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撕下裙摆给手臂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指尖轻轻一动,地上的峨眉刺就乖乖回到念念的衣袖中。
念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着头低声呢喃了句话,但很快就晕了过去,忆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像哄小孩子一般,柔和的声音如潺潺溪流,在忽然安静下来的密道中回荡着。
“我们来了,没事了,都没事了……念念不怕,念念不怕,醒来就有桃花羹吃了……”
执渊站在密道口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恍惚。
尘封已久的记忆在此刻裂开了一条缝,同样柔和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
“没事了……执渊,都没事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周身围绕着浓烈的焦味,只能听见那熟悉的,无端让人难受的声音,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执渊,执渊,你听我说,你要活着,好好的活着……总有一天,我会送你回家,回衔月泽……”
他已经不记得衔月泽是什么地方了,可想起这一段时,胸口处是闷闷沉沉的钝痛。
静谧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太久,执渊回过神来,动了动手指。
须臾间,风声逆转,密道口的蓝色长袍随风而动,细如丝从手腕上脱离出来,盘旋着飞向众小鬼。
要说细如丝前几次都是被限制着,就算攻击也只是小小蛇一般的模样,好不容易变大了也维持不了多久,那么这回,它简直就是自带BGM出场的,猛然变大的身躯如蟒蛇般把密道塞得满满当当,铁链撞击在石壁上,摩擦出的无数火星如烟花般迸裂,刺得小鬼们睁不开眼,能力弱些的全身都烧了起来,看起来就要消散了。
最难受的是,这些小鬼还在无端的威压下发不出任何声音,做不了任何动作,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铿锵的锁链声冲击着众人的耳膜,它摆成了一个圈,把所有的小鬼都围在了其中,还能从侧边生出两根小一点的支链——虽说是小一点,但真到了人面前,还是有种通天巨石般的压迫感,把童纠和轩辕缠住了,稳稳当当的安置在圈子外的空地上。
随后巨大的锁链猛的收紧,在压迫下小鬼们消散了不少,好不容易撑下来的,也被细如丝无限压缩,紧紧贴着其他的小鬼,捆得像个粽子一样,团成一团摆在密道的中间供人观赏。
众鬼:“……”。
油灯早不知掉在了哪里,执渊不喜黑暗,便从怀中掏出了枚夜明珠,浅白色的光晕散在密道内,周围顿时亮堂了许多,藏在地底多年的秘密就这么暴露在了眼皮子底下。
那是无数少年的尸骸,以及死不瞑目的冤魂。
执渊踩着石壁借力飞身而上,并没有踏足那片淤泥,而是轻轻巧巧的把细如丝当成了落脚处,从那蹙着的眉上看,大概还是那个理由……嫌脏。
细如丝紫蓝色的光芒闪烁着,小鬼们在独特的力量下渐渐恢复了神志,不过执渊却没有急着审问他们,而是转眸看向忆柯,音色平直冷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什么时候布的阵?”
忆柯难得的站直了身体,手从念念背后环绕过去,扶着她没有受伤的肩膀,单薄的红衣支撑着念念的全部重量,开口时声音有些模糊,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当,她说:“方才赶过来的时候,酒馆外,顺手布的。”
这一路执渊和她几乎是肩并肩的疾步走,在酒馆外停留的时间不过眨眼,她竟就在那时候,在执渊的旁边,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个控制全场的阵布了。
要是常见些或是简单些的阵法也就罢了,可这是让其中所有鬼魂全部都动弹不得的大阵,在瞬息之间就掌握了密道内的局势。
妙就妙在,这阵法只是让这些鬼魂动弹不得,并没有伤他们分毫,要知道所谓的防守和控制可比攻击困难得多,更何况这还是在群鬼愤起,毫无神志,狠厉伤人的情况下,而做到这些,忆柯仅仅只是用了眨眼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