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来!”
她僵直着身躯,身后的人却仿佛亲密地没有间隙。
“为什么要骑马?”
她看不到身后顾淮安的表情,只听到耳边的低沉的调笑声,“你是想走着去淮州吗?”
那也不用同乘一骑吧?
杜纤云恼怒地想。
“放我下去,听到没有!“
杜纤云挣扎着要跳下马背,腰肢却被顾淮安的手臂箍得更紧。
“再乱动,“他忽然俯身,气息萦绕着她,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尖,“我就把你扔下去。“
话音未落,他突然松开缰绳,马匹恰在此时跃过一块土坡,杜纤云惊呼一声,本能地反手抓住他前襟。整个人几乎倒进他怀里,后背紧贴着他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因闷笑而震动的胸腔。
“小白!”
她羞恼地抬头,正撞进他此刻含笑的眼眸,朝阳碎金般落在他眉梢笑意。
他又笑了。
失忆之后,倒真像变了一个人。
杜纤云愣了一瞬。
“这样不就好了?“
他不怀好意地轻笑一声,单手重新执起缰绳策马,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马儿跑的又快又急,仿佛一个小心人就要摔下马,杜纤云只得死死环住顾淮安精瘦的腰身,怕得闭上了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啊……”
生死面前,她也顾不得上什么脸面了。
隔着单薄衣料,她掌心下是他紧绷的腹肌,随着马背颠簸传来灼人的温度。
顾淮安忽然“嘶“了一声,原来是她指甲不知何时已掐进他皮肉。
“抱这么紧...“
他嗓音陡然沙哑,带着她熟悉的戏谑,“小云儿是怕摔,还是...“
“那你不会骑慢一点吗?!”
杜纤云脸一红,忙不迭地打断他。
自己这样手脚并用地爬在人身上,确实太没有了面子些。
“嗬……”
“还怪我咯。”
顾淮安撇了撇嘴,眼神闪过一丝狡黠,随即,“驾!”
……
身下的战马更加疾驰,杜纤云眉头紧皱,被迫紧贴着他起伏的胸膛。
耳边风声呼啸间,听见他心跳又快又重,一声又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晨雾散开,战马踏过泥泞的官道,蹄声沉闷而规律。
杜纤云不想靠他这么近,可在马背这么久,脊背已经不自觉地紧贴着顾淮安的胸膛,总能能清晰感受到他呼吸时胸腔的起伏,以及单薄衣料下传来的体温。
她渐渐的适应了后背的温热。
在这颠簸中,连日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伴着耳边的心跳声,她的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困了?“顾淮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而温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杜纤云勉强撑起精神,声音却软了几分:“……没有。“
可话音刚落,马背一个颠簸,她身子一歪,额头便抵上了他的肩膀。顾淮安低笑一声,手臂微微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嘴硬。“他嗓音微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睡吧,到了叫你。“
杜纤云想反驳,可他的胸膛太过温暖,像是高烧后的余热,草药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莫名让人安心。
她无意识地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额头抵在他颈侧,甚至能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沉稳、有力,不似心跳那般。
马匹仍在前行,而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最终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顾淮安垂眸看她,春风拂过脸颊,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柔和。他抬起指尖,颤颤巍巍,追随着春风,终是停下,轻轻拂过女子散落的发丝,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角,动作轻得像是怕惊醒梦中的人儿。
女子柔软的呼吸拂过他指尖,像小时候淮州河畔初春的柳枝,轻轻扫过水面便泛起涟漪。他下意识收拢手臂,却在意识到自己动作时猛地僵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到底在做什么?
顾淮安面色闪过一丝或明或暗的复杂,心头一颤。
他呼吸一滞,忽然狠狠夹紧马腹。马匹吃痛疾驰,春风灌满衣袖,似乎也吹散了心头此刻的郁结。
怀中睡着的女子因这突然的剧烈颠簸难受地蹙起了眉头,他控缰的手便不自觉缓了力道。
肩头和胸口的伤还未愈合,甚至连心口都隐隐作痛起来。
顾淮安蹙紧了眉,怔怔地抚上了自己的心口。
杜纤云是被腹中一阵响亮的咕噜声惊醒的。
她猛地直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竟整个人都窝在顾淮安怀里。男人双臂紧紧地环着她,却在她醒来的瞬间骤然动手,仿佛被烫到一般。
“醒了?“他的声音透着股冷气。
男子目光正沉沉地看向前方,丝毫没看她一眼。
杜纤云下意识想直起身,却因久坐发麻,身子一歪,又被他稳稳扶住。他的手掌熟练地贴在她腰侧,杜纤云心跳莫名乱了一拍。
他怎么了?
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
杜纤云瞧着他苍白的脸和紧蹙的眉,看着像是生气了。
难道他是怪在自己睡着了?
她张了张嘴,岂料腹中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响动。
她脸色一红,怎么偏偏此刻自己饿了?
干了大半天的路,这人难道就不饿吗?
顾淮安终于瞥了她一眼。
那目光像在打量一个累赘,可转瞬又隐没在幽深的眸子里。他利落地翻身下马,杜纤云连忙自己在马上坐稳。
“前面有家客栈。“顾淮安拉着马鞍,指了指不远处飘着酒旗的客栈,“不过……“
“没钱。“
杜纤云冷静接话,指尖下意识摸向腰间荷包,只剩下一些碎银子,怕是根本不够两个人用。
她心中哀叹,攥紧马鞍,如今不仅是没钱……
这三丈高的马,杜纤云犹犹豫豫,连马也下不来。
顾淮安站在马侧,冷眼看着她在马背上进退两难。他缓缓抬起右臂,却在碰到的瞬间突然收回,负手而立。
杜纤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自己咬紧牙关,攥着马鞍一点点往下滑。粗糙的皮鞯磨得掌心发红,裙裾被风吹得缠在马镫上,每动一下都牵得发髻微散。
她踉跄着落地时,鞋子踩进一处泥洼,溅起的污水染脏了裙角。
顾淮安静静看着她,那双眼冷得像淬了冰,可瞳孔深处分明跳动着什么,在她想要看清时又倏然隐去。
“你......“
她刚开口,敏锐地觉察到一些不同,喉头莫名发紧。
他怎么了?
总感觉突然判若两人了。
难道是伤口又裂开了?
杜纤云抿唇,正犹豫要不要开口问些什么,却见顾淮安已大步走向客栈,背影挺拔如松,此刻又看不出异样。
她匆匆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