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逢时明白,他是想通过被褥中留下的符文,找到五显公。
“道友是想留下帮忙?”
石漱寒:“我既坏了道友的计划,自然是要弥补的。”
话落,目光已然扫向东屋。
陆青青浑身一软,身子滑落在地,袖中的丑陋木刻掉了出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个动静,并未惊动酣睡的陈巧生。
等她再次抬眼,窗户口站着本该睡着的陆逢时还有他的夫君裴之砚还有一个她并不认识的男子。
“你,你们...”
“陆青青,我们谈谈~”
陆青青面露警惕,瞧了眼还在酣睡的丈夫,弯腰捡起那木刻,轻轻开门出去。
“你们,想要说什么?”
陆逢时拿出阴煞窃元符直入主题:“先说说这个吧!”
陆青青看到窃元符,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后退两步,声音发颤:“这是什么?”
“青青嫂嫂亲手放进去的东西,不认识了?”
不待陆青青反驳,陆逢时就截住了她的话头,“就是从你送来的被子里找出来的。”
她刚才一直观察西屋的动静。
听到动静时,还有一丝扭曲的快意,虽然她听不太真切,但有动静,就证明五显公显灵了。
只是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青青嫂嫂,念在现在还未出人命,我给你坦白的机会,若是你执意隐瞒,那就将大家都喊起来,如何?”
“别。”
陆青青摆手,压着声音,“我说,但你们能不能替我保密?若是让巧生和公婆他们知道,我就完了。”
陆逢时看了眼石漱寒。
后者扬手,一道透明结界凭空出现。
她感受这灵气波动,心中震骇,他竟然是火灵根,且若是没感知错的话,还是纯阳之火,明明一幅清冷模样。
可真是极致反差。
至于具体境界,两人差距太大,真瞧不出来。
猜测应该离结丹不远。
陆逢时快速收敛情绪:“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陆青青看不见结界。
但身体能清晰感受到夜风停止了,外面所有的声音都不见了。
“你也知道,我与陈巧生成婚三年,一直无子……”
陈巧生是家中老大,弟弟没成婚时,两人尚且没什么压力,可等老二陈禾生成婚后,他们的压力就来了。
不止是公婆,左邻右舍已经毫不避讳的对着她指指点点。
“青青啊,这都两年了,肚子怎么还没动静,要是身体有毛病,还是要抓紧去看看才是,不然你这个做嫂子的,被弟媳比下去,不是惹人笑话。”
这话,她一直都记得。
她在婆家被压得喘不过气,想让娘家人撑腰。
可她娘说的话,更让她寒心。
“什么叫惹人笑话,生不出孩子,就全是我的错了?”
她明明去看过郎中。
郎中说她身体没问题!
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她娘看她的眼神,跟看一神经病一样:“你这孩子说的什么浑话,不是你的问题,难道还是你男人?
若将这个事推你男人头上,你男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一辈子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那她呢?
她就活该被人当笑话一样看?
她第一次与陈巧生吵得不可开交还是涛儿出生那日。
陈母喜笑颜开的抱着她的宝贝孙子,然后用十分嫌弃的眼神扫过她肚子。
她直接没绷住,回到东屋和陈巧生吵了起来。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愿意和她一起去瞧郎中。
怕村子里的多嘴,两人是去隔壁镇上找的郎中。
就是那孙郎中。
孙郎中说,他们两个身体都没问题。
陆青青说到这里,捂着脸哭起来:“都没问题,但就是怀不上孩子,你们说我能怎么办?”
她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每次看见涛儿咿咿呀呀的,她真的很想伸手去抱抱她。
弟媳倒是不介意,可她那个婆婆,生怕她的宝贝孙子出什么问题,跟防贼似的防着她。
陆逢时看着陆青青的脸:“可你明明怀孕了,为何要故意小产?”
陆青青哭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僵在原地,本来灰败的脸上此刻愈发惨白。
她死死盯着陆逢时,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就算是陈巧生,也只是以为她心情郁结,不愿与他同房。
但其实,是她这次小产对身体伤害极大,月事一直淋漓不尽,根本没办法同房。
“你的面相不会骗人,”
陆逢时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怜悯,“你子女宫那道血色暗纹,带着怨气和不甘,是近期强行断绝生机所致,且过程凶险,伤了根本。”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陆青青紧绷的神经。
她猛地捂住脸,压抑和绝望的呜咽声从指缝溢出,身体蜷缩成一团。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头,眼神空洞的吓人。
“我以为老天爷终于开眼,五显公显灵了……”陆青青眼神陷入痛苦的交织回忆中。
长时间无子的压力压在心头,陆青青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有一次回娘家,听人提起五显公,说是十分灵验,村里有一个妇人,也是两年多没有孩子,去五显公庙拜了拜,没多久就怀上了。
那人陆逢时知道,叫陆冬梅,与他们一个村的。
的确是怀上孩子了。
既然那么灵验,那她也去拜一拜,万一呢?
怀着这种想法,陆青青最终踏进了五显公庙。
说是一个庙,又不像庙。
里面那个庙主,穿的不是僧袍,也不是道袍,但是拿着一根拂尘,长相也十分出尘,大家都叫他显灵子。
他自称是五显公的化身。
“我那么虔诚地供奉,烧香磕头,捐香油钱,我以为我的诚心能感动上天...”
说到这里,陆青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扭曲的激动,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淹没,“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
怎么就这么难。
陆逢时扶住陆青青的肩膀:“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青青神情凄楚,豆大的眼泪滚滚而落,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耻辱和恐惧:“那天,我如往常一样去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