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六十六缺钱（下）
“诶哟妹妹这小破库房有什么可看的你说说……我这连锁头都是多少年前的破烂——”
徐江华吊挑着眼梢心虚瞭瞧的位置落了一间风吹雨淋剥脱掉漆的彩钢房，屋顶上搭挂着几块防挡漏雨的塑料布，墙根儿底下锈漏的柱子跟前搭垫着几块砖头，固定用的水泥面抹得潦草，勉勉强强地藏裹着彩钢房拉扯固定的电源管线。
徐江华亦步亦趋地跟在江陌身后，一眼不错地紧盯着江陌手里的钥匙串，絮叨说话的声量却始终不敢放得太开，只抻长脖子耷眼看着那把颠在江陌掌心老旧沉重的锁头，抓耳挠腮地琢磨了半晌，“嘶”了一声，松开了嚼得“咯嘣”直响的齿关，伸手捏住了一把江陌还没试到长柄钥匙，撩抬起眼皮尴尬地顶上了江陌侧目瞥来的眼神，喉咙用力一滚。
“江警官江警官……瞧我这脑子——这锁头实在是太破烂了，所以前阵子我就自己琢磨着换了个锁芯……不过这小破仓房，现在基本都是摆破烂使了……劳动湖这边谁家装修什么的换大件儿不让随便扔，有的什么衣柜床架直接叫一趟垃圾车运走又赔钱又浪费，所以他们就商量放我们家这儿，收拾破烂这事我熟，攒着折个二手或者拆着卖，总不至于还倒搭钱……诶哟警察同志，这不犯法吧？”
“既然没强买强卖，你慌什么，这一屋子废品还怕看？”
江陌掂量着手里钥匙锁头稍微一顿，折腾半天才压动门板扶手，有点儿好笑地回过身，扬手把这一串提溜甩挂物归原主地塞回给徐老板，眉毛稍稍挑抬起来：“这锁头看着旧了点，分量可够足的。B级的锁头，外加上换了C级锁芯的防盗门，我看怎么还扯了两根儿监控的电源线……徐老板这是藏了多少宝贝？”
江陌没等徐江华挤在身前就抬脚推门，迎面先被屋子里久不整理打扫的霉味烟尘呛得眯了下眼，半仰着脑袋憋了个喷嚏，抬眼正眺见一只黑洞洞的摄像头直楞楞地对着门前，电源运行的绿灯因为外扯电线的电压不稳而导致了细微可察的频闪，诡异地照亮了这一方不过十来平米，却被各式杂物堆放得近乎逼仄的空间。
“您看……这哪像有什么宝贝？这锁芯是……那个……邻居他们家换新的防盗门，旧的拆完我就看这锁挺好的，捯了个二手还三十五块钱呢！”
徐江华有些刻意地绕到江陌跟前，整个人没在笼着浅淡绿光的黑暗里面：“这屋子连个灯都没有……要还是因为那个唐葭，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撂了，多的话真一个字儿都没有……反正甭管您这趟来是干嘛的，怎么着也是百忙之中，上我这儿来肯定得安排喝杯茶不是？要不咱上楼聊？聊到几点哥哥都奉陪——”
江陌斜睨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试图扒拽的手指尖，反手擒住他那只或多或少有些不识好歹的手腕，趁他吃疼再甩脱到一边，掏出手机在房间内晃照了一圈，撑着膝盖俯身寻找着另外一根不知道藏匿在什么位置的监控线路：“没工夫装灯，倒是有空装监控……你倒不如说你这儿藏了点儿什么纸片存折金条之类的赃物，反正今天我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转头出门你转移赃款再打死不承认我也拿你没辙。”
“这话可不好乱说啊妹妹~”
徐江华托着手腕没再上前，溜达了两步半倚在门边：“我那些不正经的收入你们都快给我查了个底儿朝天，现在手头上可都是一老本实赚下来的钱，那废车场再不济正常报废的手续费总能挣点儿吧？哪论得上赃物赃款……”
他稍微一顿，余光瞥着左手边，挪蹭了两步蹲坐在门口的木箱子上面，抬手挠了挠鼻尖，悄默声地在口袋里摸索着手机屏幕，偷偷调拨到录音拍照的页面：“不过啊妹，你这次来……算不算违规啊？擅自联系取保候审人员，还不带搜查令随便来我这民宅里翻——”
徐江华一心二用的手指头不太灵，偷拍照片的闪光灯和快门声响一个都没关，“咔嚓”一声被裤兜里的白光晃了下眼，“诶哟”了一声就抱头躲在一边，擎等了半晌没挨着拳头，眯缝着眼睛却看见一根儿裹着报纸的金条举在眼跟前，趁着他悄悄睁眼的空当，径直扔砸在他鼻梁上面。
“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问什么答什么，免得节外生枝，再浪费了你媳妇儿取保候审的押金钱——”
江陌撤回手臂，叉腰站在一只破破烂烂的藤筐前，抬手比划了下摄像头实际对准的方位，脚尖轻踢在藤筐上面，“还是藏在这的金条古董瓶子什么的，连你媳妇儿也不清楚有多少钱？这家底儿怎么攒下来的？拆零件卖给百星修车店和那几个修车厂的钱我们基本上都掌握了，看来是还有点儿什么旁的产业？做套牌？”
徐江华猛一哆嗦，眼睛一转圈就开始胡诌乱讲扯闲篇：“妹妹——诶哟江警官，瞧你这话问的……我也不敢乱说啊……这也就算是个理财，我穷怕了呀，家里那母老虎先前你们市局的同事看见都笑话，正儿八经做买卖能挣的钱都落她手里，外加上……我这个属实为人比较风流倜傥啊，经她这么一卡扣，我那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缺钱花……这老爷们儿出门没面儿那能行吗？那肯定连抹带扣地给自己划拉点零花钱不是？过几年这东西都得涨价……我这是从那个谁，托方四帮我划拉的，这些个东西不好查来路但是好卖，也不显眼——”
江陌却蓦地回头，四处敲敲碰碰的指节一悬，“你认识方四？”
“我……不能认识吗？”
徐江华一愣，抿着嘴拖了一声长音：“嗯——这一左一右方圆几公里的地界……生意做得都杂，有点儿来往不挺正常？我要说不认识没见过你们又得琢磨了，觉得是不是我俩藏了什么猫腻没交待……我也知道他先前自首的事儿……那碰了不该碰的生意算他活该。”
江陌眉毛一抬，视线重新落回到藤筐上方的柜子里面：“方四参与的事你都知道，先前没听你提起过啊？”
徐江华觑着江陌的动作，绷紧的神经松快了点：“死了个唐葭就够麻烦的了，方四那玩意儿要命啊，我知道不知道的对案子也没影响……说多了纯粹是给我自己找麻烦。”
“哦这样啊——”
江陌拉开“咯吱咯吱”的抽屉，手机一晃照，眉心就缓慢地攒蹙起来。她俯身吹了口气，勾扯了一张老旧模糊的照片出来，屈指轻轻一掸。
“所以……你隐瞒跟陈海滨认识这事儿没说，也是怕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