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入体的刹那，马灵悦的指尖像是被投入了熔炉。
滚烫的热流顺着血脉窜入心口，原本蛰伏在灵魂深处的曜火突然炸成金红烈焰，烧得她眼眶发酸。
那些曾在轮回中被遗忘的碎片突然翻涌——是凰影在劫火中护着她神魂的背影，是第一曜灵在星陨渊碎裂前最后一抹笑，是第四曜灵用本体化作幻灵兽时说的“等真正的第五曜灵“。
“原来如此......“她喉间溢出低笑，金红交织的光焰在周身凝成凤凰虚影，发间金叶坠子随着动作轻颤，每一片金叶都流转着与曜火同频的光，“不是传承，是唤醒。
你们用轮回做引，用本命血为契，就是要等我自己觉醒这把火。“
身周的光罩突然剧烈震颤，石棺底的刻字“待双曜重圆时，共赴星陨渊“在灰尘中愈发清晰。
邹云逸的剑气屏障被光焰轻轻推开，他望着那团裹着她的火焰，握玉剑的手不知何时松了——方才还怕这血滴有诈，此刻却分明感受到，那火焰里翻涌的，是与她魂魄同根同源的纯粹。
“灵悦。“他轻声唤，玉剑“叮“地归入剑鞘，“你的气息......“
“更烫了？“马灵悦转身，眼尾泪痣被金焰映得像颗要坠下的星子，她摊开掌心，原本的凰纹此刻化作活物般的火凤，正扑棱着翅膀绕她手腕打转，“方才融合时，我看见前四曜灵的记忆了。
她们不是陨落，是把力量封存在血脉里，等第五曜灵来收。“
幻灵兽的金瞳突然泛起水光，它伏低身子，前爪按在石棺上：“四曜灵陨落前曾说，第五曜灵的火不是吞噬，是容纳。
如今您周身光焰里金红交缠——金是曜火本相，红是历代曜灵的魂火残念。“它抬头时，眉心浮现出与马灵悦掌心相似的凰纹，“从今日起，我以第四曜灵残识起誓，愿永远护您左右。“
马灵悦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幻灵兽额头的纹路。
热意相触的瞬间，她忽然想起初见这只灵兽时，它总爱蹲在凰冢顶打盹，如今却连说话都带着郑重的颤音。“傻家伙，“她笑出声，“我什么时候需要你护着了？“
“这次不同。“邹云逸突然开口。
他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玄色广袖被光焰映得泛红，眼尾的寒色褪成温软的墨，“方才你融合时，我感应到虚无界方向有异动。“他抬手，指尖凝聚出一缕青雾般的灵气，“这是方才从虚空中漏进来的浊气，带着腐蚀仙元的味道——和当年虚空之主手下那些邪修，一模一样。“
马灵悦的笑渐渐收了。
她望着那缕青雾在邹云逸掌心被灼成灰烬，心口的曜火突然烧得更烈。“所以你们说的'共赴星陨渊'，“她转头看向石棺上的刻字，“不只是唤醒曜火，是要去阻止虚空之主借虚无界重生？“
“正是。“幻灵兽的声音突然严肃，“虚无界与仙宫本是同源，却因虚空之主的执念成了恶念温床。
前四曜灵曾用曜火封印界门，但每过千年，封印就会松动......“它顿了顿，金瞳里浮起忧色，“而今年，恰好是封印松动的第三千年。“
殿外忽然掠过一道银芒。
马灵悦抬头，就见半空中悬浮着一枚朱漆传讯符，符纸边缘泛着红绫惯用的缠枝莲纹。
符纸“唰“地展开，红绫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灵悦姐！
虚无界边缘的望星台——“话音突然被杂音截断，符纸“啪“地炸成星火，最后一个字散在风里：“......动！“
邹云逸的眉峰立刻拧起，玉剑再次出鞘，剑气在指尖凝成追踪光痕：“是红绫的传讯符被外力截断。“他看向马灵悦，眼底翻涌着未说出口的担忧，“她现在还只是仙侍，若真在虚无界边缘......“
“走。“马灵悦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火凤“啾“地一声窜上半空，金红光芒将两人笼罩，“去望星台。“她转头对幻灵兽招招手，“你也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急着在这时候搅局。“
幻灵兽应声跃到她肩头，金瞳里映着越来越亮的曜火光。
殿外的风卷着石棺的灰尘掠过众人发梢，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嘶吼，像是某种被封印千年的存在，正用指甲刮擦着界门的缝隙。
马灵悦的指尖还残留着传讯符炸开时的焦糊气。
她望着半空消散的星火，喉间泛起一股酸意——红绫的修为不过仙侍，若真被卷进虚无界异动，别说自保，连传讯符都能被轻易截断，可见来者不善。
“灵悦。“邹云逸的手掌覆上她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衣领渗进来，“红绫的气息还在望星台附近，虽弱，但未断。“他指尖凝聚的青雾突然凝成细线，直指东北方，“方才那缕浊气的源头，也在同一方向。“
马灵悦猛地抬头，金红火焰在眼底翻涌成两簇小太阳。
她想起红绫总爱把银簪别成歪的，说这样能让发间的茉莉香多散些到她鼻尖；想起前日红绫蹲在丹炉前偷吃桂花糕，被她逮个正着时慌慌张张把碎屑往袖里塞的模样。“若她少根头发......“她咬牙，掌心的火凤突然拔高成半人高的光焰，“我烧穿虚无界也要把那东西揪出来。“
幻灵兽在她肩头重重一跺脚，金尾羽“唰“地展开，每根羽毛都流转着与曜火同频的光：“我载你们去！
第四曜灵的本体虽化形为兽，腾云速度却比仙使御剑快三倍。“话音未落，它周身泛起淡金色涟漪，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先是覆盖整座偏殿的巨翼，再是鳞片泛着鎏金光泽的长尾，最后是头颅抬时撞碎殿顶的角，“上来！“
邹云逸揽住马灵悦腰肢跃上兽背时，她闻到他衣摆间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这是他每回要涉险前必焚的香，从前她总笑他讲究，此刻却觉得这缕香像根线，牢牢系着她乱撞的心跳。
“抓紧。“幻灵兽低鸣，巨翼拍散漫天尘雾。
风卷着金红曜火从耳畔掠过，下方仙宫的飞檐斗拱瞬间缩成米粒大小。
马灵悦望着远处天际翻涌的灰黑色云团，心口的曜火突然传来灼热的刺痛——那是前四曜灵的记忆在翻涌：星陨渊底的界门，虚空之主扭曲的脸，还有第五曜灵的本体，在黑雾中若隐若现的轮廓。
“云逸。“她侧头，发尾的金叶坠子扫过他下颌，“我要进虚无界。“
兽背上的风突然一滞。
邹云逸垂在她腰际的手指骤然收紧，却没说话。
他的眼尾本就生得冷，此刻被风刮得泛红，倒像落了层薄霜的桃花。
“前四曜灵的记忆里，“马灵悦攥住他垂落的衣袖，指尖隔着布料碰了碰他腕间的剑穗，“第五曜灵的本体不在仙宫，不在轮回，在虚无界最深处。
那是曜火真正的源，能彻底封印虚空之主的......“她喉结动了动，“唯一办法。“
幻灵兽的金瞳在前方亮起，声音却放得很轻：“主上可知，虚无界是吞噬一切灵识的泥潭？
就算您有曜火护体，进去后也可能被恶念侵蚀，轻则失智，重则......“
“重则怎样？“马灵悦打断它，掌心按在自己心口，金红火焰透过衣袖渗出，在两人交握处织成暖网，“被侵蚀？
被吞噬？“她忽然笑了，眼尾泪痣在火光里晃得人心慌，“可我是第五曜灵啊。
前四曜灵用轮回和血契等了我这么久，不就是要我来把这些恶念......“她抬手指向远处翻涌的黑雾，“吞进这把火里？“
邹云逸的手指终于动了。
他反手扣住她手腕，将那团要窜向黑雾的火焰拢进掌心：“我随你进。“他说得极轻，却像块砸进深潭的石头，震得马灵悦耳鼓发颤，“你说过，曜火是容纳，不是吞噬。
那我便做你心里的秤砣——“他低头吻了吻她指尖的火凤，“重得让所有恶念都沉不下去。“
幻灵兽的巨翼突然一偏。
马灵悦顺着它视线望去，就见前方天际的灰黑云团正在分裂，露出下方被黑雾笼罩的高台——望星台的飞檐角铃在风中乱响，红绫的月白裙角从台基后露出半截。
“红绫！“马灵悦脱口而出，曜火“轰“地窜起三丈高。
她刚要跃下兽背，却被邹云逸一把拽回：“等等。“他玉剑出鞘，剑气凝成细网罩住望星台，“台周有浊气盘桓，是虚空之主的封印松动后漏出的邪祟。“
话音未落，红绫的身影突然从台基后跌出来。
她发髻散乱，左脸肿起老大一片，手里还攥着半块碎裂的传讯符。
见到兽背上的两人，她眼睛猛地睁大，踉跄着扑过来：“灵悦姐！
虚无界边缘的封印——“她突然呛咳起来，嘴角溢出黑血，“有人......有人用活人祭阵，想强行打通通道......“
马灵悦的曜火瞬间烧红了整片天空。
她抱着红绫落地时，能清晰摸到她后背的骨节——这丫头向来贪嘴，前日还说要等她回来一起吃新制的桂花酿，如今瘦得像片被风揉皱的纸。
“是谁伤的你？“她指尖的火凤轻触红绫伤口，黑血遇火即燃，发出刺鼻的焦臭，“是虚空之主的余孽？“
红绫抓住她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不是人......“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是......是雾里的影子，像......像被剥了皮的凤凰，眼睛是空洞的......“
邹云逸的玉剑突然发出清鸣。
他望着望星台后方翻涌的黑雾，眉峰紧拧：“界门要开了。“
马灵悦抬头。
原本灰蒙蒙的天际线正裂开一道缝隙，黑得发稠的雾气从缝里涌出来，裹着腐烂的花香和铁锈味。
雾气里隐约能看见轮廓——是无数张扭曲的脸，是被啃噬到只剩白骨的手，是她在记忆里见过的，虚空之主用来撕裂仙宫的“怨魂潮“。
“带红绫回仙宫。“她把红绫塞进邹云逸怀里，转身走向黑雾，“我去封界门。“
“灵悦！“邹云逸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她回头，金红火焰在身后翻涌成凤凰巨影。
发间金叶坠子随着动作轻颤，每一片金叶都亮得刺眼：“云逸，你说要做我心里的秤砣。“她笑了，“那便等我把界门暂时封上，再一起进虚无界——找我的本体。“
幻灵兽忽然跃到她脚边，金尾羽扫过她手背：“我护主上。“
邹云逸望着她决绝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红绫抱得更紧：“我在仙宫等你。“他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但只等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后，不管界门封没封上......“他没说完，玉剑却突然化作流光，缠上了马灵悦的手腕，“这是我的本命剑，能引我找到你。“
马灵悦低头，腕间的玉剑链泛着清冷的光。
她伸手摸了摸，转身踏进黑雾。
雾气瞬间裹住她的脚踝。
那是种黏腻的冷，像无数只湿手在往下拖她。
但心口的曜火“轰“地烧起来，金红光芒所过之处，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啸，退开三尺。
她望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界门——那是座由白骨堆砌的拱门，门楣上刻着扭曲的咒文，门内翻涌的黑雾里，隐约能看见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
就在她抬手要将曜火注入门楣时，一道声音突然从雾中传来。
那声音像两块锈铁相擦，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熟悉：“欢迎回家，曜灵之主。“
马灵悦的动作顿住。
她望着黑雾深处，心口的曜火突然烧得更烈——那声音里，有前四曜灵的残念，有轮回中被遗忘的呼唤，还有......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自己的，最原始的心跳。
虚无界的入口在她前方十步处翻涌，黑雾里的眼睛越发明亮，仿佛正咧开嘴，露出满嘴利齿的笑。